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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「還不都是因為有人隨便接受外來者。看吧,不同部族的窩在一塊就吵架,流著不同的血怎麼可能和平共處一輩子?」

  踞於角落的深色公貓一開口,極具針對性的冷言冷語宛如一陣颳起的颶風,捲去洞窟內所剩不多的幾分嘈雜,此起彼落的交談聲,很快就被異軍突起的詭譎寧靜淹沒。

  「講什麼P話,你……」起身的秀英朝他投去憤慨的一眼,跨出的步伐猶如打下的火花,短暫地燃起,又立刻被Sunny一腳踩熄。

  「你錯了,部族間的仇恨是歷史遺留的一種悲劇,但對現在的我們來說,那從來就不是相互憎恨的理由。」那制止性的一腳落下後,回頭的Sunny神色相當平靜。但實際上,她內心多到滿溢而出的焦躁,卻為那條快速甩動的尾巴提供了不少動力。

  嗅出些許火藥味的太妍警戒地豎起耳朵,抬眼對上他桀敖不馴的混濁藍瞳,深吸了口氣,嚴肅而緩慢地說明自己的信念「各族間的誤解和不信任才會導致戰爭,只要接受差異,生來都是貓的我們沒什麼不同。」

  在他們一來一往的興風作浪下,眾貓心底的各個疑問終於能夠放大檢視,話題跟著如雨後春筍般一個個冒了出來。剎那間喵聲鼎沸,而最初那道引起紛亂的低啞聲線,卻彷彿置身事外地,蒸發在越趨熾烈的空氣中。

  「戰爭也是為了爭奪資源和領土,如果大家都活得好好的,誰會想要天天打仗?」

  「好像也是……過去的四大部族也少有合作的時候呀。」

  「信任?難道要我們敞開大門,隨時歡迎他族進來嗎?」

  「如果真的都能接受差異,也不會分成這麼多族不是嗎……」

  「哼,上上個枯葉季入侵的那些銀毛傢伙們,可從來沒有要和我們好好相處的意思啊。」

  幾句帶著明顯歧異的話語令允兒感到一陣不快,她不是沒有發現,身旁的Wendy不自覺地別開了腦袋,銀白色的柔軟身子亦僵硬地縮成了一團。她甚至可以想像得到,那雙黯淡的金眸會閃過怎樣的情緒。

  「尊重友善包容喔,這個銀毛傢伙在我們族裡長大,已經和我們處得很好了。」她輕輕地蹭過Wendy的身側,挺身為她擋下來自族內族外的,任何挾帶懷疑或者鄙夷的目光。

  後者開口起了個音,幾乎就要喚出她的名字,卻又噎在喉間被她吞了下去。允兒回頭扔去困惑的一眼,只得到她意味著感激的苦笑,沒有其他。

 

  與總在外邊活動的戰士、見習生相對,巫醫們多半待在洞穴的較深處。

  數個星期前,牠們看中這個洞窟外寬內窄的格局,選擇在這裡落腳,並將老幼傷疾盡量安排在較溫暖乾燥的裡側,外側的戰士能夠保護牠們,各族巫醫也更方便集中照顧治療。

  而徐玄,一直都在這裡觀察族與族之間的流動。

  最初牠們遷徙時就像一個龐大的部族,只有職務分工而無氣味、血統的分別,且多半都樂於向求助的貓兒伸出援手。但隨著群居的時間越長,各族都能獲得維持生命的重要資源後,不斷變動的生活又找到了能夠遵循的軌道,不再需要互相協助,與異族貓的交際似乎也不是那麼重要了。

  族內具有一定分量的幹部大多聚集在外側中心,那也是部族間交流最為頻繁的地區。在靠近穴壁的邊緣,會有一些以同族貓為主的小團體,部族的成員越少或聲量越小,活動的範圍便盡是往深處拓展,族群間的隔閡與歧見也更為顯著。

  「要滅族了啊!這次的洪水一定是星族給我們的懲罰,都是雜種貓太多,汙衊了我們高貴的血統!」

  「難怪這一年特別難熬,什麼怪事都有……」

  「連我們居住的森林都回不去了,星族真的要拋棄我們了嗎?」

  作為巫醫,她是星族的代言人,理當要以各族間的和平為重。何況,她自己就擁有外來者的血統,和她一起長大的允兒、Wendy也不全然是SM的子嗣,自然不會有太強烈的族群認同,立場更偏向貓族統一。

  即便如此,她天天聽著從群族邊緣傳出的聲音,也不是不能理解這樣的想法。尤其對長老們來說,「部族意識」是牠們根深柢固的價值觀,在如此艱困的環境下,那堅守了大半輩子的信念,已然成為牠們唯一的求生意志。

 

  或許她早已做好這樣的心理建設,比誰都冷靜地看著這一切發生。當一方聲勢登頂,反對聲浪必然會隨之崛起,取而代之,雙方陷入一場難分難捨的追逐之中。

  「奶奶的,這群妖言惑眾的老不休,誰他喵說這是星族的懲罰?這麼厲害,巫醫給你們當就好了啊!」從外側走回來孝淵齜牙咧嘴地嘶道,顯然她剛才吵過一輪回來,脾氣異常火爆。

  「我們從未接到星族傳來的任何訊息,這陣子祂們非常安靜,但那也絕對不是拋棄。」一旁的巫醫見習生好聲安撫,緊皺的眉間充斥著對現況的擔憂。

  他年輕的導師涼涼地打了個哈欠,樣貌縱然輕浮,出口的話語卻帶著濃濃的諷意「是啊,雖然貓族四分五裂,死後成為星族不就統一了嗎?過去也有非我族貓死後加入星族的先例,可見那些老祖宗都比你們有度量多了啊。」

  而他族巫醫多半也抱持相同的態度,盡力反駁越演越烈的亡族之說。

  唇槍舌戰一波未平一波又起,旁觀的徐玄無奈地嘆了口氣,眼見長老因說話過激咳得更加厲害,她仍是立刻上前給予協助。

 

 

 

  當天的爭吵結束得相當不愉快,族與族之間有了會刻意保持的距離,即便沒有氣味記號的標記,卻已鮮明地劃分出各族貓的地盤。除了共同活動的中心區與巫醫間的交流外,甚少會有貓兒踰矩越界。

  她們知道部族間的心牆正逐一築起,卻無力去瓦解,只能盡量維持與他族的友好關係,以免在自然環境的持續惡化與交際受阻下,SM會面臨孤立無援的情況。

  所幸,在糧食徹底耗盡,各族建立的象牙塔正式宣告完工前,駐守在山腳下的使者們傳來佳音:洪水退去,森林重新恢復生機,牠們終於能夠回去了。

  偌大的歡呼聲自各族間傳開,等不及族長們的命令,族貓們紛紛出巢,喚回正在外地巡邏狩獵的戰士們,確認全員到齊便整隊離開。

 

  這絕對是俞利上任副手以來,族貓們動作最為迅速、整齊的一次行軍。

  要知道SM貓多嘴雜,太妍集會前往往還需要帕妮喊話清場。要是讓她來帶隊,沒有西卡推進和Sunny在旁鎮壓,一定會有貓的脫序行為拖慢隊伍行進的速度,例如因為餓,看到獵物就衝出去抓的秀英和允兒。

  「是吧?是我的領導能力進步了吧?」對此,她相當有自信地挺起了胸膛。

  「並沒有,大家只是想快點回家而已。」其他貓毫不留情地果斷吐槽,西卡更是往她P股後加上一腳「錯了,妳家在這個方向,給我好好走!」

 

  沿途望去,遭逢水患的森林仍是一片狼藉,起碼已不再是萬流奔騰之景。在倒塌的枯木與盤根錯節的植被底下,裸露的褐色沼地泥濘不堪,但與窩不暖睡不好的冷硬岩面相比,顯然親切了許多。

  牠們有大半個新葉季都在這裡生活,那段艱困的過去彷彿歷歷在目,卻又像過眼雲煙般,說結束就結束了。

  望著山下越發熟悉的景色,Sunny不曉得該將這樣的結果視為自然發展,還是星族真的有意操控。無法抒發的異樣情緒,也只能化作不甘心的嘖聲「呀,到底在搞什麼,前幾天讓他們鬧完,水居然就開始退了……」

  「搞不好是星族也被吵得受不了啦,水災退散!吵死人的老貓退散!」一旁的傻大個只覺得能回家真好,異議分子們也不能再拿天災來說教了。

  「我覺得不行,萬一養成他們想怎樣就吵鬧的習慣怎麼辦?」Sunny無法苟同地皺起眉,就是怕以後遇到什麼天災,都被牠們拿來說教啊!

  「那星族就得負責帶走他們。」與她心照不宣的西卡則提出最佳解決方法。

  「秀、秀妍,不要這樣……」

 

  領頭的她們之後,跟著的是年紀較長者、貓后與小貓,巫醫與病者居中,年輕戰士與見習生居後。隊伍的末端,則由太妍和帕妮殿後,她們必須時時掌握隊伍的情況,確定沒有族貓被留下,也方便調整速度陪著較慢的寶兒。

  牠們偶爾會遇見放慢腳程的其他部族,途經崎嶇難走的坡道或高聳危險的岩壁,多半會相互提醒、禮讓,使得各族間趨於冷凍的關係得到一絲難能可貴的溫暖,逐漸瓦解了爭執過後的尷尬與靜默。

  「前幾天大家都還是劍拔弩張的樣子,原來還是會互相幫忙的,真是太好了!」帕妮高興地踩著跳躍似的大步伐,一不小心離太妍太遠,又會跑回頭與她並肩而行。

  「因為可以回家啦,我相信大家是因為焦慮才會心情差,說出那種話只是一種抱怨而已吧。」太妍看上去也輕鬆了許多,腳步雖然慢,卻已經沒有先前的沉重感。

  雖然她也拿天災沒辦法,族貓們畢竟還是受苦了,這讓她無法不去自責。

  身為伴侶的帕妮對她再了解不過,也明白族貓們有意無意的話,聽在耳裡都會讓她中傷。思及此,她心疼地湊過去蹭了蹭太妍的頸肩,並順勢圈住她的尾巴「DaeDae真的辛苦了,回去以後要好好休息,多多吃飯!妳真的瘦了好多……」

  「大家都平安無事就好了,比起這個……」太妍報以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,閃動的金眸間透出有色的目光「在這裡都不能履行夫妻義務,可真是悶死我了。回去要好好補償我,知道吧?」

  「妳討厭,整天就只想著那個……」

 

  「呀,我是老了,但聽力可沒差到哪裡去,要調情也挑一下時間地點啊!」走在前面的寶兒回頭拋出一句,瞬間讓這對小情侶繃緊了皮。並且就在下一秒,她因為沒注意到腳邊的高度落差,一個踩空就跌了下去「啊!」

  「姊姊!

」她倆立刻衝過去將她扶起,查看她的傷勢。

  只見她黑白色的毛皮沾上不少細碎的砂礫,前肢幾處擦破了皮,滲出絲絲鮮血「嘶……我這把老骨頭真是……」

  見狀,太妍垂下耳朵,愧疚地向她致歉「對、對不起……我不該……」

  「幹嘛露出那種表情?是我自己沒走好的。沒事啦,休息一下就好了。」寶兒明朗地回道,試著移動自己的腿,給自己一個更舒服的姿勢,方便整理弄髒的毛髮和傷口。

  「啊!我剛剛有看到可以治療傷口的植物,小玄說那個叫金、金什麼的……等我一下,我馬上回來喔!」帕妮靜不下來地在她身旁走動,一想到好點子便拔腿往山上奔去,留下開口了正要叫她去找孝淵的太妍。

  「唉西,這樣脫隊是要我……」她望著帕妮離去的背影,回頭顧盼癱坐在地的寶兒,又擔心地往伴侶遺下的一縷飛煙瞥去。視線來往之間,內心的矛盾顯而易見。

  「好啦,妳就跟她去找吧。妳也知道的,她只有這樣心裡才會平衡一點。」那位曾是她們導師的長者鼓勵地說著,自嘲似地向她承諾道「放心,我的腳都這樣了,哪都去不了的。」

 

  在一陣煞費苦心的糾結過後,她終究是選擇踏上尋妻之旅。

  雖然帕妮的狩獵與作戰都毫無技巧可言,跑速卻是族內數一數二的快。太妍循著她的氣味不斷前進,跑了好一段路,卻遲遲見不到那抹淡薑黃色的身影。

  「她是跑到哪裡去了啊……都已經過頭了還不打算停下來嗎?」太妍無奈地盯著腳邊那株橘黃色的豔花,就是她說的『可以治療傷口的植物』。她真恨不得自己擁有與植物溝通的能力,絕對要把它們狠狠罵一頓,長得這麼茂盛幹嘛?害我老婆亂跑,喵的。

  「啊──」說時遲那時快,那道熟悉的聲線以尖叫的形式貫穿她的腦門,驚得她的耳朵和尾巴高高豎起,利如鷹眼的金眸,很快便鎖定了附近的灌木叢。

 

 

  她毫無防備的柔軟腹部被那名戰士狠狠一踢,匯集到大腦的痛楚瞬間奪去她操控四肢的權利,使她一時間還無法從地上爬起。

  反胃的感覺伴隨著輕微的暈眩,從她遇襲到現在的短短十幾秒,就連確認這名不速之客是誰都做不到。她眨去湧上眼眶的霧氣,奮力做出防禦姿態,眼前的敵人卻早已不見,取而代之的,是來自背後的一記帶爪的重壓「嗚!」

  「啐,早就看妳不爽很久了,光是長好看,不會打獵有什麼用?」出鞘的利爪毫不留情地刺入她腰間的皮肉,輕易地制住她的下半身。對方挺起腰,盡情地貼著她的股後磨蹭。

  攻擊她的橘白色公貓貪婪地笑著,俯下身在她耳邊低語,一字一句,都尖銳地刺進她實則悲觀到極致的骨子裡「沒用的母貓,活著也只是當洩慾工具而已吧!」

  那雙透著極度驚恐的眸子,一瞬間陷入了更深層的絕望與憂鬱。

 

  「該死的傢伙!你他喵給我收回那句話!」

  急奔而至的太妍於跨出樹叢的毫秒間,劇縮的瞳孔清楚地收入了伴侶被族貓騷擾的每個動作,宛若一根根乾柴,令她金色的眸子燃起名為狂怒的烈火。腳步一踩一蹬,揮出的掌擊便將欺身在上的戰士轟飛出去。

  「美英!」她隨即回頭,急著將那團幾乎遭到侵犯、怕得瑟瑟發抖的淺色毛球攬入懷中。卻沒想到在另一頭等著她的,還有那副傷痕累累、奄奄一息的黑白貓軀。

  「寶兒姊姊!你、你這傢伙……」

  太妍咬牙切齒地發出低吼,距他不過三、四條尾巴長的深色公貓則趾高氣昂地傲視更貼近地面的她們,彷彿眼前的族貓都只是再微小不過的一粒塵土。又或者,他早就不把她們當成同族的貓兒看待了。

  「看看妳身邊這些軟弱無能的貓吧,族裡盡是些這樣的傢伙,該如何壯大起來?」金英敏昂首闊步地像個導師般說教著。實際上,他的輩分還比寶兒大些,當太妍她們還在育兒室玩耍的時候,他便是族內年輕優秀的戰士之一。

 

  他有野心,也有成為副手的實力,卻因為理念與李秀滿不同被剔除。儘管不曾明說,他們的族群內部也確實有著黨派之分,一旦選錯派別,便與族內重要幹部完全無緣。他只能眼睜睜地,看著比自己年輕的族貓成為副手與族長,有能力的自己卻只能被埋沒在暗處,始終無法一展長才。

  在李秀滿與當時幾位族長的影響下,部族間的交流與通婚頻率達到一個前所未有的高度,後繼的太妍亦遵循他的法規,進入族內的外來者便越來越多。

  明明是在自己成長的部族,卻鎮日都得嗅著非我族類的氣味。他對此感到深惡痛絕,誓言總有一天要奪下族長的位置,重新整頓這個已不再純粹的原生部族。

  「你們這群天真的傢伙,說什麼接納包容,若骨子裡沒有戰士的血液與自尊,不過就是雜魚罷了!我現在就告訴妳,擁有純正血統的部族貓有多強,瘦弱的雜種和你們這些自以為善良的蠢毛球,都該從世上消失!」

  語音未落,他灰色的獸軀倏地晃成了一片黑影,一眨眼,太妍與他那雙嗜血的藍瞳不過就剩半條尾巴的距離。

  她時時處於戒備狀態,並沒有因此亂了方寸,站穩步伐、調整呼吸,專注於判斷他的攻擊方向。

  透徹的金眸宛如能夠預知未來的水晶球,她貼緊地面,竄過灰色公貓揮擊的狹縫,落地的後肢掠起一地飛塵,以極快的速度將迴轉的力量加諸於揮出的爪掌上──

  然而,他的目標從來就不只有太妍,見有機可趁,便順勢朝她後方的帕妮撲去。

  染血的利爪已然高高舉起,即將落下,她的轉身與隨之送去的強力重拳,及時截斷了他的攻擊路徑,更讓他懸於半空中、零立足點的身軀,沿著力道貫入的方向飛了出去。

 

  「喵的,你這種觀念才該被淘汰呢!」太妍憤怒地啐了一口,出鞘的指爪按捺不住地刮磨著堅硬的岩面,拱起了背向他咆嘯「就算貓生來有個體差異,也能找到屬於自己的工作和位置,部族的定義就是如此!你口中的強弱,是能夠靠努力來拉近距離的,即便一輩子都趕不上,也已經對部族盡上最大的心力了。」

  在部族中的每一隻貓,都背負著成為優秀戰士的使命。起初,她們亦對此深信不疑,光榮地踏上祖先為牠們鋪好的道路。直到帕妮的腳步逐漸變慢,再也追不上來後,她們才明白,不是每隻貓都能成為戰士。

  縱然知曉這是生理限制,她的訓練量卻有增無減,只因不想成為那個『不一樣』的存在。而殘酷的現實,卻又一一將她所做的努力駁回,使她終究只能有名,而無戰士之實。

  看在族貓們的眼裡,這無疑是個悲哀的事實,更是讓作為伴侶的她感到心痛不已。只盼在不久後的將來,部族對於『存在價值』的定義,能退一步地建立在『貢獻』之上,而並非只是他口口聲聲喊著的『作為』。

  「我不准你否定牠們的努力,更不會讓你輕易奪走,你所謂的『弱者』的性命。」她重新擺出戰鬥姿態,將身後的帕妮護得更加嚴密,靈敏的鼻子和耳朵已經從周遭環境的變化,收集到對自己不利的新訊息。

  方才意圖侵犯帕妮的橘白色公貓,以及昔日在族內支持金英敏的黨羽:灰褐色虎斑紋的戰士與深褐色的見習生也趕來協助,此刻更已將她們重重包圍。

  「妳就趁現在多說點話吧!我會送妳們去星族那的。在那好好看著,SM除去外族與弱小後逐漸強大的樣子。」金英敏猖狂地發出高亢的戰吼,便與三隻族貓一同展開圍攻。

 

  這看來會是場極為吃力的硬戰,但如果不試著面對,永遠不曉得極限在哪裡。

  他們的每一拳每一腳固然犀利,也都施予了相當的勁道,但為了不妨礙彼此的進攻,多多少少都會被牽制,形成一種井然有序的攻擊節奏。

  掌握他們的攻擊規律後,要躲開其實不難。雖然難免會受點皮肉傷,致命處她卻都能護得很好,也能擋下部分針對帕妮的襲擊。

  顯然他們的戰技受過高度訓練,卻少有這種團體攻勢。尤其對太妍來說,沒有貓會比俞利跟秀英變化莫測的連擊更棘手。

  於是,她暫時放棄攻擊,帶著帕妮慢慢退到樹叢邊,建立起最佳的防禦姿態。比起不斷變化方位的一打一,只要專心應付眼前的火力,她便有更多心力去思考該如何突破重圍。

 

  帕妮隨著太妍的位移不斷後退,在被護進那個不會被波及的小角落前,她便感受到了,現在的自己就是個分掉她戰力的絆腳石。

  太妍的身形總是其他貓小上一號,將她護在身後、守著她的神態,卻讓她看上去無比高大。

  如果堅守信念與努力不懈能讓貓變得強大,那為什麼,就只有她辦不到而已呢?

  「我也要、我也要保護DaeDae!」擦去臉上的淚水,帕妮跟著拱起了背,衝出太妍為她設立的保護網,嘶聲朝著最近的見習生揮爪而去。

  「美英!」

  「都什麼時候了還在關心她,去死吧!」眼角閃過那抹淡薑黃色的身影,太妍還來不及阻止,敵方被擾亂的攻擊節奏,已然成為她肩上被劃出的傷口。

  剎那間,她的瞳中映出濺起的漫天血花,伴隨著的,卻還有另一道閃逝的銀白色刀光。

  血腥味的蔓延令她接收氣味的速度變得有些遲緩,她甚至在下一個攻擊被迫中斷後,才認清了又一次介入戰鬥間的程咬金不是別的貓,正是她的見習生。

  「太妍姊姊!妳們沒事吧?」急忙趕來的Wendy喘得厲害,也僅是回頭向她表達關心,又得回到前方繼續未完的戰事。

 

  下山途中,他們遇上了不少其他部族的見習生朋友,才知道不只他們,駐紮其他地方的各族,都有以純種血統為傲的戰士挑起事端,導致各族間的互動降至冰點。

  經過不斷詢問與反覆比對,她們發現了一個毛骨悚然的事實──在水患或移居期間意外喪生的貓兒,若不是擁有外來血統,就是與開放通婚有關。

  得出這個結論的當下,帶頭發起討論的允兒愣在原地,久久無法回神。

  印象中,她最後看到母親的身影是在什麼時候?不就是回歸戰士身分的她跟著出去巡邏,同隊的正是金英敏與他的黨羽嗎?

  同樣意識到這點的徐玄和Wendy連忙回頭查看,嫌疑犯們悄悄消失在隊伍末端,更後方的太妍、帕妮和寶兒,也早已沒了蹤影。

 

  隨著Wendy的突入,接著衝出樹叢的允兒也立刻擺出攻擊架式。綠色的眼珠在沙場上尋覓著,最終鎖定了與記憶中相同的,那具尾隨母親走出營地的深灰色貓軀。

  「都是你、都是你!」她怒不可遏地向前奔去,躍過本準備向他迎擊的灰褐色戰士,以及具危險性的姿態跳上金英敏的背,彈出的利爪緊緊扣住他的肩,高聲怒吼「是你殺了我媽,一定是你!」

  Wendy正試著瓦解橘白色戰士的攻勢;帕妮衝動地離開她的保護後,竟與她出手攻擊的見習生戰得難分難解;而最後抵達的徐玄則在關心寶兒的傷勢,遭到遇襲而昏迷的她,似乎已經慢慢甦醒過來。

  戰局起了這樣的變化後,太妍亦試著重振旗鼓,頂著肩傷與眼前的灰褐色戰士過招。

 

  「可惡、妳這小兔崽子……煩死了!」

  自知被見習生騎上了頭,金英敏也不是省油的燈,一把咬住她箝著自己的前肢,奮力扭肩一甩,將她比自己要小上不少的身軀摔到地上。

  那樣的戰法本就不適合體型較小的貓,更是存在著被破解後緩衝時間過短的缺點,但她一心只想著報復,希望能在短時間內對他造成足以削弱戰力的傷害,卻沒想到他們之間仍是存在『實戰經驗』的差距。

  「嗚!」背部著地的允兒疼得發出一聲低鳴,甫睜開眼,他強而有力的後肢便朝腹部襲來一記狠踢。她頓時難以招架,疼痛宛如蓄力放射的箭矢般,貫穿了她失去防護的身子,並將其擊飛了數尺遠的距離。

  落地的她整整犁了地面半尺,張口便是無法抑止的乾嘔,痛楚深入四肢百骸,疼得發麻還使不上力。偏偏,自背脊攀上的陣陣陰冷,卻讓她相當清楚地感受到,後方就是有著極大落差的斷崖。

  她不肯承認自己已經失去反抗能力,望著那隻步步逼近的灰色公貓,仍是不願罷休地凝聚身體殘存的力量,試圖撐起癱軟的身子。

  「該死的小雜種,我就送妳去見妳媽吧。」

  金英敏的唇角勾起冷血的笑容,驚起她心底一起又一起的波瀾,是逃脫不了的惶恐,是對他的弒母之仇,亦是對於自己無能為力的愧疚。

  但那樣的笑容,在某道急速奔來的黑白身影衝撞之下,徹底地模糊了。

  她的意識也形成了一個不甘再去回憶的斷裂點。

 

  「寶兒姊姊!」同樣目睹那一瞬間的徐玄和Wendy驚恐地尖叫著,後者在擺脫橘白色公貓的追擊後,不顧危險地衝到懸崖邊向下望,從金英敏跌落谷底的驚叫辨識方位,得到了他們可能還活者的一絲希望「他們應該掉進河裡了,我、我去救姊姊……」

  Wendy慌張地尋找最近能夠下山的路徑,當機立斷地離開了戰局。

 

  而在允兒和金英敏以死相搏的時候,受過一定訓練的徐玄協助帕妮擊敗了比她和Wendy大上一個月的見習生;太妍則以一己之力放倒與她單挑的灰褐色虎斑公貓。

  她當時背對著允兒和金英敏,壓根就不曉得寶兒捨身救了允兒。回頭正想釐清狀況的時候,失去對手的橘白色公貓又對帕妮露出爪牙,她憤而上前阻攔,擋在她面前與他對峙,卻見對方金色的虹膜透著至死方休的強烈殺機。

  但太妍眼中的戰意,卻在增長的那一瞬間又驀地消停。她試著讓自己冷靜下來,低聲向身後的帕妮說道「我以為只要我努力維護和平,就不用讓妳面對這麼殘忍的事情,但……這似乎還是無法避免呢。」

  「DaeDae……」帕妮戰戰兢兢地開口,想起她們從前在訓練沙坑的對話,無助的身子顫得更厲害。

  對方的攻擊來得又快又狠,太妍也完全沒有要還手的意思,只是一味地閃躲。感到疑惑的徐玄一度想要出手幫忙,卻都被她的眼神回拒了。

  她逮到機會,衝入他懷中,箝制他的四肢將他拖倒在地。橘白色戰士見自身行動受阻,不甘示弱地咬住了她的脖子,打算直接殺死她以換得自由。

  溫熱的鮮血不斷從她金棕色的頸脖中流出,她本能地張口,受損的氣管卻已經無法再吸入更多空氣,眼前的畫面便隨著血液與氧氣的流失逐漸模糊,最後化為一片黑暗。

 

  當她再次醒來,已經是從星族那裡回來的時候了。

  「妳做到了呢……」她雙眼無神地望著身旁橘白色的屍首,撕裂的喉嚨只能發出破碎的氣音,卻仍是竭力對著爪尖染滿鮮血的帕妮露出笑容,作為她頭一次殺生的鼓勵。

  「Dae……我、對不起……」然而,她卻在看見太妍從一而終溫柔笑容時,再也無法忍受地嚎啕大哭。

  「傻瓜,別哭了……」

 

 

  徐玄在離開前有事先向孝淵報備,當她發覺她們離開過久,便要求隊伍停下腳步,找幾個戰士回頭協尋,才發現消失的根本不只她們,以及這場族內的殊死鬥。

  牠們花了好一段時間重整隊伍,終於在半夜回到經大水侵襲後宛如廢墟的營地。

  太妍連召開集會的體力都沒有,只能由俞利安頓疲乏困頓的族貓;孝淵在被沖得亂七八糟的巫醫窩裡整理還能使用的藥草,一邊還要治療傷患,忙得焦頭爛額;Jessica和Sunny也沒閒著,召集了幾位戰士外出收集材料,試圖恢復營地基本的防禦作用和機能。

  秀英則和另外兩名戰士前往河邊,最後,跟著他們回來的除了全身乏力的Wendy外,還有寶兒冰冷的遺體。

 

  「太妍今天就打算睡在戰士窩嗎?」事情總算告一個段落,俞利才有辦法走到廣場的其中一個角落,與同伴們一起坐著休息。

  「她今天損失了一條命,能走回來已經是極限了。」癱在地上的Sunny懶洋洋地喊著,彷彿自己的體力也已經耗費到極限似的

  「我覺得帕妮如果要那樣看著她整晚,我會很有壓力……」俞利不由自主地向窩內瞥了一眼,太妍縮成一個金色的毛團睡在角落,帕妮呆坐在她身旁,魂不守舍地望著她,頰上的淚痕至今還未乾過。

  「妳想得美,今晚我們要幫寶兒姊姊守夜呢,天亮再睡吧。」西卡冷冷地戳破了她奢侈的幻想。

  「喵的,講到這個就來氣,幹嘛還讓那些叛徒們回來?這個族裡誰還歡迎他們?」一旁的秀英趁著外出打了點獵,即便只是瘦小乾癟的鼠肉,她依然嚼得津津有味,憤恨不平地喊著。

  俞利挪動P股讓自己離那台屑屑製造機遠點,不以為然地回道「畢竟他們還是族裡的優秀戰士,就算想法激進了點,本意還是為了這個部族吧。」

  「我可不這麼想。他們的做法是,讓不夠強或者意見不同的貓消失,到頭來,只是滿足他們的獨裁心理罷了。」西卡狠狠地瞪了她一眼,那隻黑貓便有自覺地閉上了嘴。

  「滿叔還在的時候,金英敏就對他很有意見了。我也告訴過太妍,他對我們的不滿終究會惹事生非,但她一直沒有要處理這件事的意思……」無法猜透她想法的Sunny悶悶地抱怨著,其他三隻貓各有臆測,卻無法再給她更多的回應,四貓便陷入了沉默之中。

 

  徐玄代孝淵將族內巡過一輪,並幫她丟掉無法使用的藥草後,便來到距離廣場最遠的見習生窩前,在抬頭仰望星空的允兒身旁坐下。

  「妳來啦,大家的傷勢都還好嗎?」

  「嗯,Wendy有點失溫的跡象,我讓她在育兒室休息,太妍姊姊也穩定下來了。」她據實以報,同時掃過允兒身上的傷處,蜘蛛網下的傷口確實已經不再滲血。但比起身體的傷,她更注意的,還是允兒的心理狀況「那妳呢?妳還好嗎?」

  「我很好啊,幸好這場災難結束了呢。」她試著扯出笑容,不肯讓抬起過久而變得僵硬的脖子放鬆,依舊維持著仰視的姿勢「不好的事物都隨著洪水離開了,所以,會越來越好的吧……」

  「嗯。」面對允兒的漫不經心,徐玄也只能淡淡地應答,假裝自己沒有看見她不斷落下的淚水。

  若不是允兒抬著頭,她或許也不會發現,今晚的星象更較以往璀璨絢爛。

 

 

 

 

 

※ ※ ※

 

期末爆炸之中匆忙趕出來的,嗯

想寫的東西太多了,搞得像沒重點一樣

主角又莫名跑偏了的感覺(雖然太妮也算是主角之一#)

 

寶兒姊姊對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qwq

 

總之,現在是匆促地發文的狀態

之後如果覺得不滿意隨時會有小更動

 

唯一值得高興的是,我終於想好後兩集的劇情了QQ

但因為寫這個真的太吃力,我們還是明年再見吧wwwwww

 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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